8月7日,第十四届中国国际钢铁大会拉开帷幕。作为全球钢铁产业发展的重要窗口,此次大会不仅汇聚了行业前沿动态,更聚焦中国钢铁工业在数智化升级及产业结构优化调整等方面的突围路径。
会议期间,中国工程院院士干勇就当前钢铁行业面临的挑战与未来发展方向接受了《中国冶金报》记者专访,深入剖析了大能源体系建设、数智化深层突破及行业兼并重组等热点议题,为钢铁行业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深刻洞察。
大能源体系成关键支撑,钢铁行业将迎新机遇
干勇指出,当前,我国钢铁行业面临多重挑战:资源方面,超80%的铁矿石依赖进口;人力方面,复合型行业人才有限;能耗上,不仅能耗巨大,绿电使用率也较低。他强调,在能源资源消耗相同的情况下,如果能进一步提升产品的洁净度、组织性能,钢铁行业就能占据竞争优势。以高铁轴承为例,目前我国高铁轴承基本依赖进口,而车轮已实现国产化,如果高铁轴承也能实现国产化,不仅意义重大,还将推动我国特钢发展水平迈上新台阶。
对于氢冶金技术,干勇认为,其在降低二氧化碳排放方面效果显著,但当前面临的核心问题是如何获取廉价氢气。短期内,氢冶金技术大规模应用的难度较大,绿氢体系的建立也需要较长时间。
谈及电炉工艺,干勇表示,电炉工艺相比长流程工艺可降低近3/4的碳排放,优势明显,但目前受限于废钢价格和电价偏高,导致电炉使用成本过高,陷入“谁用电炉谁亏损”的困境。他认为,电炉的发展需等待我国社会废钢积累到一定量。不过,随着国家大力推动大能源体系建设,未来,氢的储运及规模化等问题将迎刃而解,届时钢铁行业将真正从中受益。
行业数智化水平较高,但需突破深层次问题
干勇表示,我国钢铁行业在数字化和工业互联网应用方面成效显著,众多钢企已进入全面自主可控阶段。从物流采购、生产订单到产品质量控制,再到最终的用户服务方面,钢企各环节的数字化率已大幅提升。
“智能化、数字化实际上也是低碳化。”干勇指出,虽然钢铁行业的数字化、智能化水平较高,但仍面临一些深层次问题:第一,要在人工智能高端应用上进一步提升,从车间延伸至产业、产业链乃至产业集群;第二,要推进产业结构优化调整。据估算,产能调整对钢铁低碳的贡献率为40%,而电炉的低碳贡献率为30%。“当前我国钢产量规模10亿吨左右,产能13亿吨左右,部分企业为追求薄利多销、加大生产力度,导致大幅消耗能源资源、二氧化碳排放增加,还压低了钢材价格。”他表示,这也会对行业智能化、数字化升级造成影响。
“未来三五年内,我国钢铁行业有望全面铺开人工智能应用。”干勇认为,钢铁行业结构调整第一步的完成,将以数字化、绿色化全面推进及人工智能全面应用为标志。
产业结构分散,重组须“形”“神”兼备
“目前,我国基础建设已基本完成,进入工业化后期,钢材需求下降是必然趋势,行业竞争将愈发激烈,而我国钢铁行业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结构分散。”干勇举例说,日本进入工业化后期后,钢铁集团不断整合,从最初六大钢铁集团合并至如今的4家;而我国500万吨规模以上的钢企有上百家,上千万吨规模的钢企有数十家,企业间相互竞争、竞相压价,就容易造成市场震荡,2015年钢材价格跌至“白菜价”的情况便是例证。
“钢铁产业结构优化调整至关重要。”干勇强调,目前,一些大企业正加快推进兼并重组,这是积极现象,但也存在弊端,关键在于要从“形”的兼并变为“神”的兼并。
他解释道,“形”的兼并以资产为纽带,属于硬性兼并,重组方需承担无限责任,一旦被重组企业亏损,母公司也会加大亏损。而“神”的兼并则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平台为纽带,将重组的钢厂变为有限合伙制,重组企业与被重组企业是兄弟关系,而非父子关系。
为此,干勇建议打造网络平台。以河北唐山地区为例,该地区民营钢铁企业众多,可选取10家典型企业打造网络平台,实现对产能的共同控制,避免恶性竞争,合力维护区域钢材价格,同时在生产上统一指挥、统一调度、统一服务,即“网络钢厂”模式。依托该平台,集团可根据市场需求、生产成本、销售半径等维度综合考量,选择旗下合适的“网络钢厂”进行统一调配。如此一来,“网络钢厂”盈利后,可在集团内部实现合理分配,避免互相压价,同时保持集团的竞争力。
“行政性限产固然是重要手段,但钢铁行业是充分竞争的行业,如果‘有形之手’对不良企业和优质企业进行同一标准的限制,就违背了市场规律。”干勇表示,“深水区的改革任务十分艰巨,但我有信心,只要利用好人工智能、大数据及产业结构调整优化的机会,我国钢铁行业就能迈过这道坎,实现更高质量的发展。”